歐寶小說

登陸 註冊
字:
關燈 護眼
歐寶小說 > 予我姝色 > 太姒

太姒

-

“文乃教化人心之用,隻要給夠籌碼,這天下的東西皆可作交易之用,心緒也是。”

“母親,可化人心後當真可以改變天道嗎”

“薑兒,妳記得,人在天命麵前隻可問心無愧,旁的便交給輪子任它轉吧。”

我叫邑薑,在西歧長大,這裡是一個充滿稻子與希翼的地方,也是一個充滿遺憾與折服的地方。妳說渭水濁在我的記憶裡,它好像一直都那樣濁。伯母和伯父初見唱“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跡”的時候它濁,伯父用舟作梁浮橋行成迎娶商女的時候它濁,如今伯父在朝歌被囚它也還是那樣濁,伯母當真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子,她和百姓們收割稻子的時候像陽隨著霧氣散在田地之間,又像是金色一片的銀杏林,無論人身在何處,都能看到一片不同於季節的盛大的樣子很美,她在城裡修河道的時候,百姓不信她不征力役,可他們隻見伯母帶著將士們拿刀劍的手皆揮舞著鋤頭挖地,方知曉伯母實實在在為他們挖河渠,一時間百姓都自發前來修築工事,男人挖地,婦孺便來送飯有那小娃娃光著腳到處跑,問她“貴人為什麼幫我們挖河”伯母摸了摸他的頭,說“挖河渠,就冇有水災了,莊稼不會被淹死,還可以吃飽飯”娃娃開開心心地跑走了,過了一會兒,拿了一串紫紅的漿果讓伯母吃,伯母笑靨如花的也很美。有年冬天我生病,我朦朧中望見伯母身著單袍從大雪中跑過來一臉擔憂地望著我,叫我不許再把軍誌冇日冇夜的看的樣子更美。伯母是個極好說話的人,聽西歧的老人家們講當年伯母真正嫁過來的時候,伯父他是想補償伯母的,可伯母講伯父已經在渭水河畔娶過她了。聽西歧的官員們講伯母從來冇有把他們當臣子來待,他們與朝廷是百姓的倚仗,伯母是他們見過最溫厚的人了。聽西歧的百姓們講,伯母是好人,一定可以把伯父和姬邑哥哥盼回來。伯母聽了隻是笑笑,我後來隨著伯母去暗牢裡罰人才知道伯母她原來一直不覺得自己是好人,那天回去路上她與我講“這世上可冇有人願意虧損,他們說我好,隻是因為我給他們帶來了益處,妳看暗牢的那些人,哪一個不是想抽我的筋扒我的皮”我反駁說那是因為他們擋了伯母的路,擋了天下太平的路,擋了西歧百姓的路,伯母隻是摸了摸我的頭“傻薑兒,妳會這麼想,隻是因為妳父親忙於政事母親又去的早,自小在我身邊長大與我親厚,這纔會自然而然站在我這邊想,不然,其實也是我與他們相互影響到,成了對方的絆腳石,不過我擁有的資源比他們多,自然指摘過後我就成了清白那一方”其實,還因為我以後要嫁給姬邑,要與她相伴十餘年。我隻好道“我不管,伯母就是這世上最好的人”伯母拉著我的手“哈哈哈,那說明小薑兒這顆心算是已經被我化掉咯。”

伯父回來了,可姬邑哥哥冇有,連他的雪白駒也回不來了。我一時間很難過,在桐花台哭的要死要活,在哭姬邑哥哥嗎也不是,我隻是突然想起來那段可以在田間胡鬨的日子,那些有人在我身前護著我的日子,姬發也是,他也哭的很厲害,姬邑哥哥一走,我們就必須長大了,必須扛起西歧的百姓,必須假裝他這個人從來不存在一般。

伯母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正是有人狀告營中將士掠奪財物,強搶民女,伯母命人將那欺男霸女的惡人擒來,身縛枷鎖,問他可知罪那人被按在地上,猶自不服“元妃如此對待我等,不怕我等心寒嗎西歧來日無軍可用嗎”聽百姓說,那是他們第一次見伯母氣惱“你是天生地養的還是無父無母的,其他人都冇個血緣親戚若是你們的父親被人殺害,母親被人侮辱,妹妹被人搶走,財物被人掠奪,隻因那人是軍漢,隻因那人跟著的人帶著他們立下了功勞,便可肆無忌憚,目無王法,你們心中作何感想你們未曾負我,我可曾負你們餉錢可曾拖欠過冬的棉衣,營中的夥食,逢年過節的貨賜可曾虧待你們來日立下潑天功勞,日後封妻廕子,可會想起我一二提點之情其他人如何想的,我管不到,你既然犯了律法,那便按照律法處置,之後我軍中自有刑罰,即然律法與軍規相撞,今日便依從我軍規,免了他流放,先依照律法,打他三十杖,隨後用軍棍打死為止!”那人剛嚥了氣,伯母就知道了姬邑哥哥的訊息,伯母隻說了一句“死了……死了,死了也好,這個世道那樣不堪,或許……或許是天也覺得我的邑兒太好,不忍他被世俗染塵,成全了他的孝意吧”我想,伯母或許知道但卻不願意承認她化人心的時候,用的容器是她自己的心,是啊,這天下冇有哪一件交易是不需要本金的,就連心的交易也是。

之後的事一時也難儘述,我和姬發成了夫妻,母親將她帶大的子侄推舉上了朝堂,父親望著麵前的濟濟一堂的人才,原來欣喜的臉色再看見了中間空著的位置和自己那雙手後便開始歎氣,母親曾與我說過"上住者其實是不怕被拉下去的,他最怕的是他走後無人再護住自己所珍愛的人”想來父親那是大概也就是這般心境。第二日母親便與父親講她夢到商朝王廷遍生荊棘,姬發用周的梓樹種植於商朝王廷,荊棘化生為鬆柏域柞等樹木後驚醒,父親不敢獨自占卜,他與母親姬發一起接受祓祀。彩霞出現後,我晉封太子妃的文書也到了,姬發拉著我的手對我講“我忽然想起那年我們三個與母條一同出遊,母親看著光著的林子講了一句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物以對天,妳覺得我變成那樣的人嗎”“不會,你還有我們,我們會陪著你去西歧將一筆筆血債都討回來,將一寸寸天禮都要回來,他憑什麼以為他可以鳩占雀巢占據天道的一切好處!”母親這話雖是帶有狂氣,可我也知道,帝辛在天道上占的好處太多了他不該再要了。我忽地想起來從前曾問過母親她最想要的東西是什麼,她說是大家都開開心心的,這樣她便也覺得開心。我那時隻覺得母親應當是想要天下和平這類的,可我忘了要讓這些個都裝著天下萬民的家人開心,不也是天下和平嗎母親之所以願意還政於父親也是這個緣故,她相信與她太姒日月相處的人總不會太差的,何況我們身上都寄托著她的心血,就如同人們形容繡孃的繡品一般,隻要結果是有益於人的,人能不能記得繡娘又有什麼關係呢繡娘有了動力便已經很快樂了。

父親死了,也許是在回家的第九年,又或許他在朝歌食子肉的時候就已經死了。父親死後第二年姬發伐商,不過聽營中的將士說,他不準他們喊將軍,也許伐商的將軍一直都是父親,也隻會是父親。聽回來的線報說到了黃河姬發卻又帶他們回了營中,我起初是不明白的,母親說“發兒就是想看看天道到底憑什麼帶走了他最敬愛的父親和哥哥,也是想讓帝辛嘗一嘗求不回的滋味,一個人若是失去了他最大的倚仗,他就會不堪一擊,而對定帝辛來說,這倚仗便是天道”母親老了,可我覺得現在的她到比那個時候的她還要美上幾分,那時她尚有心願尚有可盼之日,如今她已經冇有什麼可失去的了,在父親身上折射的,是她從一無所有到以己心渡得全人心的歲月,在伯邑考身上帶著的,是她最快樂的時候,丈夫兒子都因為她有了定心針,可如今她已經的那些好時光已經慢慢乾涸掉了。這個時候的母親像極了所謂的神佛,再不見悲喜再不見傷樂,她隻能為公為眾,因為他們是自己的心血澆灌換來的。

帝辛死了,可姬發回來的時候頭髮已經白了一半,身上也有了致命傷,醫師說他冇有多少時間了,他隻是拉著母親的手說“母親,為什麼我們想要的都得不到了”母親嫁到西歧來從冇有哭過,這一次是例外。有一年過節大家許願,父親寫了“天下平順”可哪怕現在戰亂已止,百姓還是會因為蟲災山匪吃不上飯。母親寫了“萬民喜樂”可如今連她自己都很久冇有那種感覺了,百姓也因為戰亂流離失所妻離子散。邑哥哥寫了“麥稻極穀”我突然明白了母親當時的說法,邑哥哥的願望是唯一一個實現的,西歧這些年的收成都極好,我突然有些信我父親說的話了,他果然在天上還在記掛西歧。那時姬發看了大家寫的後說了一句“好啊,你們一個個的都隻顧大家不顧小家”然後他就寫了“人齊美滿”如今他也成了他說的那樣的人,也不知道少年姬發若是知道了,會怎麼想也許會抓緊父兄的手,再不放開。我因為實在思念死去的孃親便隻得寫了“天命圓好”現在想來,當真是不靈啊。

母親走了,哪怕我在神佛求了十日也冇用。母親臨走前瘦了許多也白了許多,她像第一次見麵那樣摸了摸我的頭髮,對我說“小善兒,我從前問過妳父親天道是什麼妳父親當時對我說,是讓人放下自己珍視的,挑起自己不在意的,現在我覺得他隻說對了一半,發兒其實是在意的,我也是,隻要局麵是好的,出現在百姓麵前的人是誰不重要,因果輪轉的結局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要問心無愧,母親這一生很好,對百姓問愧,對自己也是。”我來不及伸手給她擦眼淚自己便已淚珠散落,我看見她嚥了氣,看見她再不能去稻田裡喚我小薑兒,看到她再不能騎著馬帶我去蘭台觀花。母親走後姬發也走了,今年的桃花開的一點都不好。

又一年秋,我帶著已經及笄的誦兒去禮拜的時候,望著眼前的神像,我突然好恨好恨,再一睜眼,是母親姬發還有伯邑考喚我出門去一起我種田。我說“這就來了。”

-

『加入書籤,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