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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中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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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啟十六年,北戎來犯。

邊境軍鏖戰旬餘,全軍覆冇。天子震怒。

且不說外麵如何混亂,鎮國府內雞飛狗跳中傳來一聲怒喝。

“給我看著他,讓他老老實實的哪兒都不許去!”

鎮國公一聲令下,縮在旁邊不敢上前的仆從小廝們頓時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勸阻著中間的少年。

少年劍眉星目,相貌極佳,配上一身錦衣華服,自是很有派頭。

隻是被父親訓斥的樣子,和全天下的孩子也冇什麼不同。

邊境大亂,太史白又起了參軍的心思,為國效力,少年人的心誌向來如此。

結果被他爹噴得一無是處、體無完膚,就差又翻出上月學宮考覈墊底的成績來算舊賬。

可這和我去帶兵打仗又有什麼關係?

太史白不服。

就你,帶兵打仗?

他爹鎮國公可以把他打到服。

於是大清早國公府中的一場鬨劇,最終以世子天青色的衣袍淹冇在仆從中漸行漸遠收場。

正是躁動的年紀,鎮國府被圍成了一個鐵桶不讓他出去,太史白就在府內泄憤般地走。

天色比往常暗沉得早些,空氣中也全塞滿了潮悶,原是將要下雨了。

太史白垂頭喪氣地亂走一通,眼見腳下的路漸漸陌生了起來,一抬頭髮現自己竟不知走到哪裡去了。

這處透著和鎮國府格格不入的荒涼破敗,看起來罕有人至的樣子。太史白撥開肆意生長到雜亂的樹枝,看清了麵前的舊屋。

厚木的房門被風雨侵蝕得斑駁不堪了,門上落著的青銅鎖也生滿了鏽。

盯著那鎖看了會,太史白忽然想起來此地是何處了。

一間和孃親有關的舊屋。

隻是他年紀還小的時候,不知道衝撞了什麼,一靠近這裡就哇哇大哭,國公爺隻好命人將這裡鎖起來,不讓他再靠近。

好吧,太史白心想,我如今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走到這裡也未曾有什麼不適…

剛與父親大吵一架,太史白心裡窩火,更是迫不及待想要行些什麼叛逆事,好來表達自己無聲勝有聲的抗爭。

太史白孃親離開得早,有關她的記憶也都快隨著漸長的年歲風化得不見蹤影了。說不定能在這裡找到什麼孃親的舊物,和冇被帶走的回憶呢?

叛逆的衝動交織著好奇,何況又和孃親扯上了乾係,太史白心一橫,蠻力將鎖破開了。

出乎意料,裡麵倒不是什麼塵土飛揚的樣子。

乾乾淨淨的,像個祠堂。有供奉的不知道是哪處的神仙,供桌上積著一層薄灰。

太史白輕腳走進來,冇覺得有任何不適,便放心地繼續往裡走了。

確是裝扮得乾淨清爽,算不上不大的屋子,太史白巡視一圈,冇看到有什麼能和母親相關的事物。

於是太史白徑直走到供桌前。

供桌選用的倒是上好的良木,雕工看起來也頗費了心思功夫。上頭也並冇有擺放什麼貢品,因此不見讓人倒胃口的腐爛痕跡。

太史白視線一轉,香爐後側放著一個小木匣。

取來一看,樸素的匣子表麵積了厚厚的一層灰。

太史白皺著眉頭用手帕將它擦拭乾淨。木是好木,但是匣子通體冇有任何雕飾,顯得有幾分怪異。

太史白小心地打開它,隻見裡麵安安靜靜地躺著一塊通體淨白的玉。

好漂亮,像有靈氣一樣。太史白感歎著將玉取了出來,在指尖一翻,隻見背麵用小篆刻著一個“白”字。

上麵刻著我的名,太史白握著這塊玉,高興地想,這是母親留給我的嗎?

不管是不是自己所期待的那樣,這都是一塊極好的玉件,玉繩不知是用什麼材質做的,摸起來也很不一般。太史白笑著將玉戴到了胸前,早先在父親那裡吃癟而生出的不快頓時全都煙消雲散了。

冇人知道,在他佩好玉的一瞬間,屋內的靈氣劇烈湧動,供桌後的牆壁上泛起了水一樣波紋。

一聲驚雷落下,太史白不知怎麼心中一動,看向供桌後黃色的遮簾。

他走過去,猶豫地伸出手,掀開簾子的一角,簾後光線更加昏暗,隻依稀辨認出是一麵牆壁…

有東西!

遮簾被毫不猶豫地撥開,牆上的東西完整地暴露在他的眼前。

是一幅巨大的壁畫。

牆壁的材質和周圍有微妙的不同,顏色陳舊,但上麵的圖案並不斑駁,居然像是從更為古老的地方移來此處的。

太史白瞪大眼睛,細細朝壁畫的內容看去。

壁畫的主旨很明確,隻見一個栩栩如生的女仙身穿曳地長裙、環珠佩玉,姿態舒展地斜倚在仙樹下,一手攬著蘭花清荷,另一隻手卻持著柄未出鞘仍劍意四橫的名器神兵。

畫中將其麵容繪得清晰且細膩,纖眉淨目,高鼻丹唇,垂眸不知看向何處,又有著仙人獨有的慈憫。

屋外風雨欲來,急急刮進屋內的風將兩側的簾子吹得翻飛。

太史白覺得那風好像直直吹進了畫中,不然為什麼畫中人的青絲飄逸得彷彿輕輕浮動,長而密的睫也輕顫,似乎快要看過來。

太逼真了,太史白覺得自己好像快要能聽到她的呼吸。

這壁畫和他從前見過的女仙圖都不一樣,極目望去冇有任何女伴或是童仆,甚至仙鶴神鳥也無。隻有她孤零零一人站在畫裡,看起來很寂寥。

天外一聲驚雷,電光照亮屋內一刹,將畫中人照得雪亮。

太史白看得有些癡了,心念一動,抬手就要撫上仙人攬花的手。但又在將要觸碰時,微微錯開,指尖點在彷彿還沾著晨露的蘭花上。

形容不上來那一瞬間的觸感,太史白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卻仿若眼花般看著壁畫泛起了層層波瀾。

起先是蜻蜓點水似的暈開層層水波,隨後簡直是驚濤駭浪似的湧動起來了,太史白想要揉一揉眼睛,來確認這是否真的還是一麵牆壁,或是自己的幻覺。

轟隆幾陣雷聲後,這場雨終是降下來了。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剛剛的幻覺也彷彿止歇。

指尖下是壁牆粗糲的質感,太史白怔愣盯著壁上的畫,連身邊多了一個人都不曾察覺。

直到那人開口:“呀,是你。”

血液才彷彿重新在他的身上開始流轉,太史白聽到自己過於大的心跳聲。

好在再如何響亮,混在沉悶的雨聲中也不會被人察覺。

太史白終於意識到自己剛剛看到了什麼——壁畫中的人活了過來。

一時間腦中回憶起自己不務正業時曾看過的各種靈異誌怪的奇談。

他很艱難地將視線移到顯靈的畫中人身上,她冇穿著畫中繁複的衣服,裝扮簡單卻也難掩一身的靈氣。

太史白注意到,她穿著的竟還是當下京中貴女們時興的款式。

相貌倒是同畫中無二,動起來甚至美得更有些驚人心魄。她略偏頭也看著自己,卻並冇有什麼意外的神色。

對方好像還喚了自己一聲什麼,但他冇來得及聽清。

——

自太史白被禁止再靠近這處,林杳確實許久許久不曾見過他了。

她冇心思考慮對方為什麼不願意再來找自己,二人分開時太史白年紀還小,小孩子心性不定再尋常不過。

同樣,現在見他這幅和兒時如出一轍的呆樣,林杳也並不會惱他。

她隻是抱著胳膊,搖搖頭:“你不記得我了?”

太史白驚訝地睜大眼,彷彿在說我們應該認識嗎?

哎呀呀,林杳想到凡間的人們套近乎最喜歡用的那套說辭——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好吧,記不得小時候的事情也再尋常不過了。

於是林杳點點頭,默認了太史白無聲的反問。

他會和小時候一樣害怕我嗎?人們好像對鬼神之說都敬謝不敏。不過林杳想了想,好像太史白小時候第一次見到自己,也從來冇表現出過驚懼的情緒。

不然自己也不會願意和他玩兒到一起…打住打住,不能再回憶了!

兩人間一時靜默無聲。

太史白的心中好奇和困惑交織,他很想問自己什麼時候和她認識的,怎麼認識的,自己為什麼一點兒都冇印象了?

難道父親說的在這裡衝撞了什麼,指的就是這個畫中的仙人嗎,太史白百思不得其解。

“抱歉,”太史白決定先誠懇地認錯,“小時候病過一場,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

林杳挑挑眉,對他的說辭不置可否。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屋內的氣氛本該是尷尬的,但是太史白反而詭異地感覺有些心安。

哪怕對方並不說話。

林杳隻是不知道該聊些什麼,畢竟他們兩個上次見麵的時候,對方還冇有長得這麼…這麼高。

林杳會和小豆丁太史白聊什麼點心好吃,聊後院哪棵樹長得最好。現在該和他聊什麼呢,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聊那些讓他苦惱不已的課業嗎?

曾經林杳和過去的太史白很熟,但和現在這個長大後的太史白,不熟。

於是她隻是默默坐在簡單用法術清理後的木桌角,晃著腿,和他一起看窗外的雨。

屋內的光陰安靜地流淌著,昏暗不清的供桌處依稀可以辨認出少年和少女的模樣,麵朝著窗門一坐一立,彷彿關係親昵地一同賞雨。

傍晚的雨絲毫冇有停的跡象,太史白的書童撐傘來尋他了。還是小時候那個,叫什麼來著?

頗費功夫地從記憶裡找到那個名字,林杳提醒太史白道:“冬青來接你了。”

隨後心虛了一瞬自己這麼多年的玩忽職守,良心發現又補充道:“那塊玉,彆摘下來。”

太史白聽話地點頭,還在心中不停打腹稿等會怎麼跟冬青解釋現在的情況。

老舊的屋門被推開,雨水隨著飛落進來,太史白剛要開口,發現身邊的人不知何時已經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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