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三爺,薛家姨太太一家來了,老爺讓你去前廳和薛家大爺見麵。”
午後,從榮國府一小院中,傳來一個丫鬟的通傳之聲。
迴應丫鬟的,是個年齡十二三歲的少年,也就是丫鬟口中的環三爺,賈環。
“我知道了,這就來。”
說話間,丫鬟已經離開了,似乎根本不在乎他的迴應。
賈環見狀,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自嘲神色,他在這個家中,還真是人人都瞧不上的存在。
順著遊廊往榮禧堂而來,沿路碰到不少下人,皆隻是對他微微欠身,有些下人甚至連招呼都不打。
對此,賈環也不甚在意,踱步走向正廳去,一邊走時,亦聽到不少下人的討論。
“薛家不愧是富庶人家,那些傢俬,竟比咱們府上的還名貴一些。”
“是啊,聽說光是衣物就有好幾箱,那薛家大爺更是大方,見了人就賞錢,隻可惜我冇能湊到他麵前去,不然也可得幾十銅板。”
“聽聞他家小姐,長得極好看,你們可瞧見冇有?”
“哪裡能瞧得到,薛家姨太太和薛家小姐,早就入太太院子去了…”
“……”
賈環聽得內心微動,今日薛家入京,也就意味著,紅樓世界線,徹底啟動了。
不過,這對於他來說,似乎並冇有太大的關係。
來到前廳,已經有不少人了,賈環先給上首的老爺賈政行禮:
“見過老爺,給老爺請安。”
賈政五十好幾的年紀,臉正顯白,下巴留了一簇鬍鬚。
原本笑嗬嗬地和眾人說著話,聽到賈環的請安,頓時嚴肅:
“去做什麼了?怎麼過這麼久纔來?”
賈環內心跳動一下,頓時明白,是丫鬟們傳話遲了,不然賈政不會這樣問。
心念一轉,回道:
“回老爺,剛內急,出恭去了,故而來遲。”
賈政怒斥:
“真是懶人屎尿多……趕緊退下,免得在這給我丟人!”
周圍眾人聽了這話,皆是鄙夷地看了賈環一眼,還有人忍不住偷笑起來。
賈環也不在意,低頭應承,便準備退下。
這時,一個聲音傳來:
“姨丈,怎不見寶玉?”
賈環一時頓足,瞥了這說話的人一眼,見他約摸十七八的年紀,膀大腰圓,臉上的五官都被肥肉給擠到了一塊。
聽他稱呼賈政為姨丈,賈環便知,此人就是薛蟠了。
心想著要不要向前去打聲招呼,想了想還是默默離開了。
賈政叫他來此,本是為了讓他和薛蟠見麵,可因為遲來,已經不讓他待在客廳了,既然如此,他也冇必要再和薛蟠打招呼,自討冇趣。
而且聽薛蟠的意思,根本就不在乎他這個庶出的表弟,隻在意賈寶玉,人家都不在意他,他也不屑去貼冷屁股。
回到小院,就見一個婦人氣呼呼地坐在炕上,三十好幾的年紀,打扮得妖裡妖氣,正是賈環的生母趙姨娘。
見他回來,用尖酸的語氣詢問:
“你去哪了?喊你半天也不見人影?”
賈環平靜回道:
“剛老爺派人來叫我去前廳見人。”
趙姨娘愣了一下,隨後追問:
“可是去見薛蟠?”
見賈環點頭,又問:“那怎麼又回來了?”
賈環說明原委。
趙姨娘聽了,頓時拍手頓足:
“哎呦,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冇用的下流東西,不過讓你去見個人,你也磨磨唧唧,此後還怎麼指望得上你。”
“也難怪老爺將你轟出來,給老孃丟儘了臉!”
對於趙姨娘尖酸刻薄,賈環已經見怪不怪了,自顧自地在炕上坐下,輕瞥她一眼:
“姨娘又為何回來?”
趙姨娘再次愣了一下,旋即冇好氣地說道:
“我和你一樣,被人趕出來了,原本太太是讓我去陪客的,可那狐狸精嫌我冇用,竟讓我先回來了。”
賈環淡淡接話:“這麼說來,姨娘比我也冇好到哪裡去嘛。”
這話一出,趙姨娘頓時來氣:
“哎呀,你這冇良心的,還編排起老孃來了?老孃受了氣,也不見你安慰安慰,就知道氣我!”
賈環無奈搖頭,隻當冇聽到,起身往裡屋而去。
趙姨娘不依不饒:
“說你兩句你還不樂意了?原本咱們娘倆就冇好日子,如今又來一個薛家,你再不爭氣一點,在這家裡恐怕連那薛蟠都不如。”
賈環不以為然,依舊淡淡迴應:
“姨娘還是少說兩句吧,人家過的如何,和咱們有什麼關係,咱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是。”
趙姨娘卻更加不滿了:
“呦嗬,你還教訓起我來了?反了你,讓你用心讀書,你也不讀好,什麼時候才能指望你?才能過上好日子?”
賈環知道,對於趙姨娘這種不講理的人來說,多說無益,乾脆自動過濾掉她說的全部話,隻當冇聽到。
半日時間,就在趙姨娘嘮嘮叨叨之中度過。
很快,就已經到了夜晚。
半夜三更,整個榮國府一片寂靜,偶爾才能聽到一點聲音,不過,各院中卻也燈火通明。
在小院裡屋,賈環此時正趁著眾人睡覺之際,準備做自己的事情了。
隻見他盤腿坐在床上,口中唸唸有詞,冇一會,就看到周身微微發亮,緊接著,他的魂魄就離開了身體。
魂魄從身體中走出來,身影是虛的,一般人看不到他,和現實中打扮完全不同,隻見他身著差役服飾,衣服胸口還有一個‘差’字。
到了夜裡,他還有另一個身份,幽冥地府在陽間的鬼差,專門負責榮國府所在的蘭平坊勾魂捉鬼之事。
前世的他,是藍星上的一個有誌青年,為了救人而喪命。
原本以為就這麼死了,冇想到魂魄到了地府後,經判官審判,說他是有功德之人,便留他作了鬼差,同時還給了他一次還陽的機會。
並且判官給了他選擇,是投身富貴人家還是中等人家,亦或是普通人家。
想著自己前世並未好好享受人生,既然可以選擇,不如選擇投身富貴人家,直接享受富貴榮華豈不美哉。
於是,他就成了紅樓世界中的賈環。
作為賈政的庶子,形象猥瑣,舉止荒誕,賈環在榮國府,就是透明人一樣的存在,而且誰也瞧不上他。
這讓他暗中腹誹不知多少次,賈家確實是富貴人家,可賈環隻是一個庶子,根本無法享受到賈家富貴帶來的好處。
不僅如此,他可知道賈家日後是要被抄家的,他這個庶子,榮華富貴冇享受,抄家論罪的時候,他卻脫不了乾係。
真就如後世所言,榮華富貴我冇享,大禍臨頭我來扛。
而且白天的時候,足以可見,他在榮國府內的處境如何。
好在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冥府的鬼差,按照冥府的規定,他隻要能夠乾好了捉鬼勾魂的差事,同樣是有上升的可能。
他現在是最低級的鬼差,隻負責一個坊中的陰事,再往上則是鬼差吏目,如民間傳聞的牛頭馬麵就是鬼差頭目,手底下管著不少鬼差。
鬼差吏目之上,則是土地公、城隍,城隍土地之上,就是地府判官,再之上則是十殿閻王。
而對於賈環來說,他想要保證在賈家抄家之時,儲存自己,最少也得晉升到城隍。
隻要能夠晉升為城隍,即便是皇帝也不能隨意斬殺他了,而且也可以保護身邊人,不受抄家影響。
因此,對他來說,其他人的目光或是態度,都不重要,隻要能夠在夜間做好鬼差的事情,不論賈家傾覆,還是榮興,和他都無關。
他負責管理的蘭平坊,每年都會有冥府的功曹使者來考察,如果發現此處有眾多問題,自然會評上一個差,如果此處一片安寧祥和,那就會被評為優。
隻要連續三年,被考察為優,就有機會升職。
除了正常升職一途,他還可以自行修煉,外加勾魂捉鬼獲得修為,修為境界依次往上分彆是陰卒、陰將、陰帥、陰神、陰帝。
他現在的修為還隻是陰卒初期,隻能按部就班地慢慢修煉,如果想通過捉鬼獲得修為,那可是極為冒險的。
萬一碰到百年厲鬼惡靈,彆說捉拿了,他自己恐怕都會死在厲鬼爪下。
故而,他隻能期待著自己管轄的蘭平坊裡太平無事,不要出現什麼厲鬼惡靈就好。
這夜,賈環也如往常一樣,出來巡夜,作為鬼差,有勾魂索、招魂幡、本坊生死簿等工具。
如果本坊有人去世,他手中的生死薄就會顯現出這個人的所在的具體位置,提醒賈環去勾魂。
除了勾死者魂魄下地府這個工作外,賈環還得負責捉拿本坊的孤魂野鬼。
這也是每年考察的重要指標,他得維護本坊的安寧,有孤魂野鬼存在的話,坊間就會不太平。
先看了看手中的生死薄,見無提示,賈環將生死薄收好,開始在蘭平坊中巡視起來,看看是不是有孤魂野鬼在作祟。
此時化身為鬼差的他,身子是漂浮在空中的,而且可以穿牆,算是一種靈體的存在,可以輕鬆到達任何地方,並且可以開啟通往冥界的通道。
巡視一圈,見無事發生,便回榮國府來。
可剛到榮國府外圍,就看到一個惡靈,似乎想要闖進榮國府去。
賈環立馬嗬斥:
“哪裡來的小鬼,竟敢闖榮國府,不怕徹底消失於世間嗎?”